废清的博客

我的回答

——给数字集权社会元年的答复

被权力奴役的代码,

如果每个都有自己的思想,

牠会默默地看着你,

然后自己开始哭泣。

倘若一个正常人不吃不喝不睡,

每天都做一样的事情,

从出生到死去,

大概可以抵得上两句代码

一个小时里能干的事情。

如此上溯到三百年工业革命前,

这些符号还只是人类简单的语言。

被砍伐的原始森林被拿去炼钢,

然后生产了晶体管和内存条,

连同人的所有思想也要装进去

被鉴别 审核 定罪。

如果每一串代码都有思想,

我愿意给你们取一些别致的名字:

小花 约翰 贾法里 隗阿娜,

这样似乎每个人类面临的难题都会有解答——

为什么阿芙乐尔号的炮声响了,

工人的收入却一年不如一年;

为什么法王路易的头颅已经落地,

到处还充斥着打倒暴政的口号;

为什么经济特区的股票越上扬,

活人反而变成了电子账单和二维码;

为什么第一个黑奴在西非港口还没套上脚镣,

白人警察就将破产的黑人孕妇从住址驱离。

在这过去的一年里 全球的人们

都在想着如何拿回本属于自己的面包,

阻止要被独裁者们修改的宪法,

和环境的永续发展。

而我和一群与我一样的人在一起,

天天收看最高领导人

如何拙劣地遣词造句,

熟练地玩弄政治语汇,

还有看望群众时那虚伪的笑容。

让他的世界里所有的鹰犬

都开出一串飞速的子弹,

穿过一只待宰的羔羊,

然后再穿过我的胸膛。

在他们的眼中我在世上没有留下什么,

除了我的支付记录,

和留下的流量数据。

不如做一只都灵之马被鞭挞,

好被人永远铭记。

用爱去战胜仇恨吧,

趁你还有爱的力量和年纪。

可你似乎不知道

能否去爱 慈悲 和宽恕,

早已被证交所每一条数字绑定。

交易员们在电缆上每个纳米级的较劲,

中东又多了几百个没有父母的婴儿难民。

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我,

长大后明白了

没有不明白的事情:

以爱为口号的罢工,

以正义为名义的革命,

以爱国为法律的审判——

落在长崎的小男孩播下希望的种子,

为了繁荣发展 ,

也为了社会的安全和稳定。

我为什么总要和自己作对,

去目视不可企及的伟大与永恒。

生活在一个时代的当下,

命运的琴弦早已被人掐断,

如同一个将死之人

被拔去呼吸器和插管,

于是终于可以开始

为奥斯维辛的毒气室叫好。

世上生来有人就要被奴役,

一切敏感和钝感都是累赘。

只有学会紧跟市场的脉象,

还有一个肥胖的精神病患,

一起舞动旋转 即使姿态再难看。

我敲下一串串代码,

像是在吟唱巴赫的圣颂曲,

像是要给每一个数学公式取一个名字。

我按下回车执行命令,

发疯要让无数只眼睛注视你。

就像一个长久丧失性能力的人,

开始拥抱不存在的爱人;

像在用一把装有子弹的左轮手枪,

顶住自己的太阳穴和后脊;

像历史上第一个黑死病人,

直到死去都还感激上帝。

何必互相为难呢,

你和我本是一样的罪人。

自从这个国家的第一个劳改营

开始收容囚犯,

我们的手指就沾染了该死的污泥,

再也抹不干净——

要在每一个红头文件下签下我的姓名,

要对每一个作用于自己的要求微笑,

要对每一个看着自己的摄像头坦白

姓名 家庭住址 出生日期 财产数目,

与谁在一张床上睡过,

曾说过多少次表里不一的句子。

在这个荒诞得有点幽默的时代,

最狂野的淑女是纯洁的,

最清醒的烈酒有益身心,

最善良的骗子在真心自白,

最忠诚的叛徒叫做伟大同志,

最公开的秘密谁也不会讲出。

被权力奴役的代码,

是革命最好的武器。

牠们把人变得单薄透明,

是你我不敢也说不出的话的见证。

给这些代码赋予思想,

牠们会选择逃离人类的手掌心。

然后变成一首诗 一个旋律 一粒光

一条小溪的名字,

一片花瓣飞翔的样子,

藏在字典里,

写在人心中。